德国铁路行业讨论“四天工作制”
随着德国人口结构越发失衡，德国社会劳动力尤其是专业人才的短缺问题也日益严重。大量企业抱怨无法招到足够的员工来维持内部运行。劳动力危机以及经济转型带来的损失正在扩大。然而与此同时，德国人却在讨论每周四天工作制和缩短工时、Z世代的人生规划以及工作和金钱价值的新社会关系。近日，德国火车司机工会（GDL）以及德国铁路公司在劳资谈判中达成了协议，计划到2029年彻底实现35小时工作制。
为什么会在劳资谈判中谈到缩短工时的问题？德国火车司机工会主席克劳斯·韦塞尔斯基（Claus Weselsky）是这方面的先行者吗？德国正从一个“勤奋的共和国”走向“休闲天堂”，而不必顾及工资的缩水吗？
“四天工作制”的具体含义
从概念上看，“四天工作制”和“工时缩短”这两个概念之间存在着必然联系，但它们同时也是两个独立的话题，因为减少一个工作日并不一定意味着一周总工时数会减少。在相关讨论中，经常可以看到一些概念的混淆：例如是像比利时法律所规定的那样，简单地将每周五天的工作时间直接分配到四天中去，还是真正地减少一周中五分之一的工作量？如果是后者，那么是否需要相应地调整工资？
至少根据德国现行法律，员工有权通过非全时工作的方式减少工作时间而无须调整工资。不少德国人也正在行使这一权利。事实上，如果只是出于健康和安全方面的考虑，那么很多轮班制的员工已经在实行四天工作制了：因为某些班次之间必须有休息时间，不能连续排班，所以有很多班表安排员工每周上四天班，随后休息三天。但工资是根据工作时间的变化进行调整的。
这就带来了关于全薪四天工作制的问题。这样的工作时间安排适合所有人吗？显然答案是否定的。保持原有薪资水平的同时取消一个工作日意味着25%的薪资提升。也就是说，员工必须在更短的时间内将自己的工作效率提升25%，这样企业才能创造等额的价值。这显然是难以实现的。
诚然，休息时间的补充以及员工积极性的上升会提高工作效率，但高达25%的生产效率提升是不现实的。当然，也有些行业通过自动化、软件和智能工作系统等方式明显提升了生产效率。然而像幼儿园、医院这样的场所，员工多缺勤一天，就必须找到多一个人来替班，以确保其所提供的看护服务不受影响。
工作模式发生了改变
2023年12月，钢铁行业达成劳资协议，决定将工作时间从35小时减少到32小时，并给予部分工资补偿，最高补偿比例高达50%。该方案是如何得出的呢？一方面，钢铁行业每周工作35小时已经成为标准，将工作时长降低到32小时并需要提供全额工资，也“仅仅”意味着8.5%的工资增加。另一方面，动机也很重要：那些因经济转型而使工作量减少的企业可以通过减少工作时间并重新安排工作的方式来保障就业。此外，如果在维持旧生产线的同时开展新的生产线，工作时间也可以增加3小时。钢铁行业的例子说明，有关工时缩短的讨论与大趋势并不矛盾。相反，人口结构、经济转型以及社会变迁正在促成这场讨论。
然而，并非只有年轻一代的工作模式发生了改变。在一个将双职工家庭视为理想模式的社会中，如果想要在某种程度上兼顾家庭和事业，那么每周工作40小时就已经是极限了。同时，由于人口结构的变化，德国的劳动力市场缺少工人和专业技术人员。因此，企业必须在人力资源争夺战中变得具有吸引力，这其中不仅包括提供优厚薪酬，还包括具有吸引力的工作环境以及工时模式。而在因转型而减少工作岗位的行业中，缩短工时提供了一种调整工作强度、避免工作岗位数量减少的可能性。
在这样一种环境中，简单地规定四天工作制很难解决五天工作制带来的僵化问题。问题的关键在于灵活的工作环境。灵活的工作环境能够顾及员工及其各自的生活需求，同时也有利于企业发展。在20世纪80年代，西德金属行业关于35小时工作制的争论可谓是一场不可调和的信仰之战。最终，这样的工时制度并没有对企业造成损失，相反，企业因巨大的内部灵活性而得以采用各种各样的工时模式。如今，在遵守劳资协议的金属企业中，员工每周的工时从32小时到40小时不等。
火车司机究竟需要工作多久？
从这个角度看，铁路行业的劳资协议达成情况同样值得关注。因为德国火车司机工会主席韦塞尔斯基并没有为所有人争取每周工作35小时这种僵化的工时制度，而是争取了一个每周工作35—40小时的弹性工时制度，员工可以自行决定想要工作多长时间，多劳多得。一份为期四年的分阶段计划，以每周工时35小时且不减薪的“参考工作时间”为下限，给了企业自行调整的空间。
火车司机将来要如何行使他们的选择权仍然是未知的。同样未知的还有这次的协议会对未来的劳资谈判产生何种影响。铁路行业中另一家工会德国铁路和运输工会（EVG）是否会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因迫于压力而采取相同的行动？此前，该工会已经提供了更多假期和更少工作的模式供员工选择。
德国服务行业工会（Ver.di）主席弗兰克·韦内克（Frank Werneke）在去年秋天表示“不认为四天工作制会成为服务业的普遍工作模式”。综合考虑，很多大型工业工会极有可能不会跟进。
下一个重要的劳资谈判将于4月中旬在化工行业进行。4月10日，矿业、化工和能源行业工会（IG BCE）的联邦劳资谈判委员会将最终确定其工资要求。根据工会执行委员会在1月提出的建议，这一轮谈判不会涉及工作时长，而是专注为员工争取6%—7%的工资增长，以应对高通胀情况。
此外，金属和电子行业是德国最大的行业之一，拥有约390万员工。该行业工会将于今年秋天开始谈判。在转型时期，这将会是一轮艰难的谈判。金属行业工会将询问员工的意愿，工会内部将在夏季开展关于诉求的讨论。早在3月初，金属行业工会主席克里斯提安娜·本纳（Christiane Benner）就已经预测了即将到来的情况：“在本轮劳资谈判中，主要目标还是为员工争取更多薪酬。”她表示，“我们不会要求一刀切地缩短每周的工作时长”，而应当让更多的员工能够在更多薪酬和更多休息时间之间做选择。自2019年起，该行业已经引入了所谓的集体协定的额外津贴（tarifliches Zusatzgeld），允许有孩子、家人需要照料的员工或者轮班工作的员工获得多达八天的休假。“这一做法显然是可以推广的”，本纳认为。金属行业工会的例子表明，像钢铁行业那样把工时缩短到每周32小时的做法并不能简单地推广到其他行业。
（编译自《明镜周刊》3月28日的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