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迟淘汰核电:德国绿党会放弃其核心立场吗?
综合2022年9月6日和9月9日的《明镜》周刊报道 9月5日,德国副总理兼经济和气候保护部长哈贝克表示,德国将在2023年4月前维持伊萨尔2号核电站和内卡韦斯特海姆核电站的“待机运行”状态,以防止今年冬天出现电力短缺的局面。换句话说,这些核电站将不会保持正常的运作,但也不会像2011年日本福岛核事故后那样被完全关闭。
在哈贝克宣布推迟退核决定的当天,抗议者已经在柏林的联邦新闻会议大楼外排好长队,他们高举“多一天都不行”的抗议横幅。有抗议者指出,“即使核电站只是处于待机状态,我们也坚决反对”。
对于绿党而言,这将是一个重要的抉择。反核是绿党的核心立场,也是绿党成立时最重要的立党之本,由来自绿党的哈贝克推出的推迟退核决定是否会引发绿党内部的撕裂?
越来越大的压力
在今年夏天,哈贝克面临的压力开始增加。工业界和来自反对党的政客不断对退核决议展开质询:如果节约的每一千瓦时都是有益的,那么通过核能生产的每一千瓦时难道不同样重要的吗?这个问题让绿党陷入了尴尬的境地。绿党依然坚信核能仍然是极其危险的发电形式,每一个核电站都类似于一个定时炸弹般危险。这也是2011年福岛核事故发生后多数德国民众的共识,但俄乌冲突的爆发改变了这一切。
从夏季所接受的采访可以看出,哈贝克最终下定决心,他不能因为退核问题而冒电力短缺的风险。而且,与冬季停电相比,在降低生产水平的情况下使用旧燃料棒延长核电站运行时间所造成的潜在安全威胁更小。如果他拒绝在退核问题上让步,他和绿党都将被为今年冬天可能出现的任何电力和供暖短缺危机负不可推卸的责任。
7月17日,哈贝克要求电网运营商进行第二次压力测试,评估延长核电站运行时间所有可能的风险和益处。
压力测试是哈贝克试图绕过辩论,将技术问题去政治化的重要手段,也是他争取时间的一种方式。每当出现退核争论时,他可以简单地回答说专家们仍在研究。
后来,专家们提供了相关数据并得出了以下结论:在两种极端的情况下,德国的电力供应可能会面临风险。而三个核电站在冬季以较低的产能运行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能源危机。专家们说,这些核电站的贡献不会很大,但总比没有贡献要好。哈贝克对压力测试结果的反应是:延长核电站的运行似乎将是板上钉钉的决定。
反核立场是绿党的核心特征
在绿党内部,对于那些将其大部分政治生涯奉献给退核运动的政客而言,核电问题的背后不仅仅是信念或恐惧问题,它更是一个敏感的身份认同问题。他们不愿意在如此接近弃核胜利的时刻做出妥协。其他人则担心,绿党根本无法承受打破核能这一“最终禁忌”。这意味着背叛了该党过去在弃核问题上艰苦卓绝的斗争。
“我为逐步淘汰核电奋斗了近50年。现在,就在最后一批核电站即将淘汰之时,我不会让他们偷走我的胜利。”环境部的发言人Michael Schroeren在推特上指出。
其后果是,直到最近党内还存在两种对立的立场。哈贝克认为延长核电运行是必要的,而多数重量级的绿党领导人都反对他的计划,议会党团领导人哈瑟尔曼(Britta Hasselmann)和德罗格(Katharina Dröge),均公开表达过对核电延期的质疑。绿党双主席之一诺里普尔(Omid Nouripour)也持类似观点。尽管外交部长安娜莱娜•贝尔博克(Annalena Baerbock)从未公开排除过延长核电站运营期限的可能性,但她尖锐地批评了任何关于德国未来重启长期核能发电的建议,并称其为“疯狂的想法”。这意味着哈贝克无法获得广泛的党内支持,绿党双主席之一里卡达•朗(Ricarda Lang)可能是唯一支持哈贝克延长核电站运营期限的绿党领导人。
在上周的绿党议员会议上,核能问题是激烈讨论的焦点,会谈一直持续到周末。在周一下午的议会党团会议上,哈贝克在辩论开始前提出了自己的计划。
会后,一些议会小组的成员自豪地声称,议会党团领导人与贝尔伯克一起,迫使哈贝克放弃延长核电站运营期限的想法。这是两种说法中的第一种——即党内发生了权力斗争,哈贝克败下阵来。但第二种说法认为,事实上,哈贝克不得不放弃保持三个核电站同时运行的想法,但他试图用他的替代计划来说服绿党成员,即在必要时保持核电站的待机状态。
据议会党团会议的与会者称,来自下萨克森州的绿党党员指出了继续延长核电站运营期限的安全风险,以及延长运营将危及德国淘汰核电的社会共识。除了面临即将到来的州议会选举之外,核问题是该州党员身份认同的核心。下萨克森州也是前环境部长于尔根•特里廷(Jürgen Trittin)的故乡,他在2002年推动了德国的第一个核淘汰计划(该计划后来被当时的默克尔政府推翻),他在绿党议会党团中仍有重要的话语权。
一些绿党成员甚至怀疑哈贝克正在考虑在2025年竞选总理,并希望以将国家利益置于其政党信念之上的政治形象进行竞选。
当然,多数绿党成员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将国家利益置于其政党的利益之上。但是,当涉及到核电问题时,国家利益与政党利益孰轻孰重就没那么明确了。
议员似乎措手不及
可以肯定的是,尽管面临不少不同的声音,哈贝克又一次用一个以前没有讨论过的话题打了议员一个措手不及。议员们对核电短期内的继续运营或无限期延长都有明确的反对立场,但他们对保持两座核电站“待命状态”的想法则模棱两可。
就目前而言,议会党团的领导层正在发出支持的信号,从议会党团的执行委员会和政府内阁也可以听到类似的信号,即使是以前对核能立场不明确的议员也认为他们可以接受。
起初,该党似乎面临着痛苦的抉择,是否以违背政党根本原则为代价而进入联邦政府参与执政。从绿党参与执政后的表现看,该党的核心特征也许不再是对具体政策问题(如反核或环境保护)的坚持,而是以一种政治实用主义的方法——承认现实并试图根据富有绿党特色的原则予以塑造。这种方式目前似乎再次占了上风。
尽管如此,有关核能问题的讨论可能会在10月中旬在波恩举行的绿党党代会上继续占主导地位。
谁也无法预测届时党内是否会爆发何种程度的分歧。然而,关于核电未来前景的最激烈的冲突似乎不会在绿党内部爆发,而是出现在三党执政联盟之内。
9月6日,自民党执行委员会批准了一份文件,要求无论压力测试的结果以及哈贝克的计划如何,德国剩余的三座核电站都将在12月31日之后继续临时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