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社会科学报/2015 年/7 月/30 日/第005 版
马克思主义月刊
同济大学德国研究中心 陈弢
左翼党提倡新的东方政策，即欧盟和德国政府应该加强和俄罗斯的谈判，并反对对俄罗斯进行经济制裁。作为原民主德国执政党统一社会党的继承者，德国左翼党（以下简称“左翼党”）目前是德国政党的第3 大政治势力，也是欧洲议会左翼党团的中坚力量，并深度影响着欧洲的政治和经济生态。对于2013 年底爆发的乌克兰危机，左翼党不仅制定了自己的应对纲领，还积极参与化解乌克兰危机的行动，最大程度地发挥了促进危机和平解决的政治作用。当前，左翼党是德国政坛最支持与俄罗斯进行政治对话的主要政党。
左翼党的乌克兰危机政治主张
左翼党主要从新的国际主义视角来观察当前的乌克兰危机，并认为乌克兰问题“不再只是乌克兰的国内事务”，而是“美国、欧盟和俄罗斯在竞相争夺这一地区经济、政治和军事影响的体现之一”。
2014 年5 月10 日，左翼党党代会通过了有关处理乌克兰危机的基本纲领决议。该决议指出，欧盟以及其他地区性大国，同乌克兰人民及欧洲左翼党的利益并不一致。德国左翼党要为“权力从上层转移到下层民众手中、民主化和反对扩军备战而抗争。对左翼党来说，欧洲的边界并非按国别划分，而是在于上层和下层的划分，乌克兰冲突的国际化使得解决冲突的钥匙不单掌握在乌克兰政府手中”。在这样的国际主义观点的指导下，左翼党提倡新的东方政策，即欧盟和德国政府应该加强和俄罗斯的谈判，并反对对俄罗斯进行经济制裁。同时这份决议指出，俄罗斯兼并克里米亚是违反国际法的，左翼党坚决反对俄罗斯的这一行为。但俄罗斯不该单独承担乌克兰危机发展到这一步的所有责任。左翼党认为，正是由于北约未随华约解散而解散，进而构建一个包含俄罗斯在内的欧洲集体安全框架变得不可能，而北约东扩也损害了俄罗斯的安全利益。乌克兰应该成为欧盟和俄罗斯之间的桥梁，而非归属于任何一方。
那么，德国和欧盟应该怎样对待乌克兰和新的乌克兰政府？该决议文件指出，在援助乌克兰新政府之前，德国政府和欧盟应该弄清楚乌克兰政府内部的法西斯右翼群体的政治影响力。左翼党认为，乌克兰民主运动的一个直接后果就是助长了乌境内极右翼群体的发展。这些极右翼群体的反犹主义和历史修正主义值得德国和欧盟警惕。
对于乌克兰东部的武装冲突，左翼党认为，冲突各方应立即停火并放弃使用暴力解决冲突，有违国际法的领土吞并也应该停止。与此同时，北约和德国政府应该撤回驻扎在俄罗斯邻国的部队，美国和北约应终止在欧洲部署导弹防御系统。此外，不要对部署在德国的美国核武进行现代化升级，已有的核武也应撤离。
乌克兰危机解决中的左翼党行动
到目前为止，左翼党针对乌克兰问题的所有表态和行动，基本上都体现了这份决议的基本内容。而左翼党对乌克兰事务的积极参与，已经对德国政府产生了重要影响。他们的观点在今年初明斯克协议中得到了部分反映。但积极参与解决乌克兰危机也给左翼党带来了不少新的问题。这里主要从国际、国内政治和党内三个方面来说明这些问题所在。
国际方面。左翼党不仅积极促进德国政府加强和俄罗斯对话，还积极参与到了乌克兰内部的争斗中。2014 年的克里米亚公投期间，什未林州的两名左翼党州议员亲自前往克里米亚观察公投过程，并在左翼党党报《新德意志报》上指出公投过程中没有出现违规和限制性的情况。而今年2 月中旬，德国联邦议会的两名左翼党议员在没有得到乌克兰政府允许的情况下，通过俄乌边境进入了冲突中的东乌克兰地区，不仅为该地区提供了医疗援助物资，还和乌东部亲俄武装领导人萨卡琴科见了面。而这一被东部武装视为“冲突爆发以来欧盟代表第一次（在乌东部）人道行动”的举动，直接引来了乌克兰政府的抗议，乌克兰驻德大使认为这两名左翼党议员违反了乌克兰法律，“所谓的人道援助实际是在支持恐怖分子”。
德国国内政治方面
目前德国的主流国内舆论和代表性报刊，普遍对俄罗斯在乌克兰危机中的政策不满。而左翼党被媒体普遍视为“普京的支持者”和“俄罗斯的宣传部队”。德国权威媒体《明镜周刊》更是将左翼党在乌克兰危机中的政策看作是“民主德国国家利益和联邦德国反资本主义观念的体现”。很多德国公众已表示由于左翼党在乌克兰问题上的政策，不会投票支持左翼党。
尤为重要的是，近年来左翼党一直谋求和社民党及绿党一起组成“红红绿”联盟上台执政，其中和社民党的合作显得尤为重要，双方迄今已在联邦州一级取得了很多具体的合作成果。然而社民党作为目前德国执政联盟成员之一，在乌克兰问题上尽管也支持危机的和平解决和与俄罗斯对话，但却不像左翼党那样倾向俄罗斯。左翼党议会党团主席居西接班人之一的瓦根克内希特，还公开指责德国外交部长（社民党）的政策“极度虚伪”，而绿党也“盲从西方”。社民党不仅反对向乌东部武装提供援助，认为“由俄罗斯支持的东部分裂主义者的进一步扩张会导致危机的升级”，而且在德国和北约关系及经济制裁等诸多问题上意见和左翼党都不一致。由于在乌克兰问题上的矛盾，社民党还取消过与居西的会谈。社民党主席加布里尔表示，左翼党有关乌克兰问题的表态让他回想起“20 世纪七八十年代东欧共产党为当时苏联所犯的任何错误都使劲辩解的场面”。他认为，左翼党有关乌克兰问题的观点显得很无知。
左翼党内部层面。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左翼党内部对乌克兰问题的声音并不一致。居西等党内高层在公众场合发言时还是表现得较为谨慎和克制，既批判了西方，也批评了普京。但与此同时，党内却有相当大的单方面力量既指责西方又支持俄罗斯的声音。因此，如何在党内做好协调工作，避免分裂，是居西等人必须要考虑的。
目前，乌克兰东部的军事冲突并未随着“明斯克协定”的签署而终止，西方和俄罗斯在乌克兰的争斗恐怕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持续下去。从当代国际关系史来看，国际危机的爆发和升级，冲突双方都有责任，而不该将责任强加于某一方身上。同时，经济制裁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它更像一把双刃剑，既会伤到对方，也会伤到自己。
因此，左翼党关于如何解决乌克兰危机的观点，在积极的意义上有很多值得德国政界和社会吸取和反思的地方。然而，借用俾斯麦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政治是一门追求次好的艺术，来描述当前德国政坛的政治境况，左翼党被德国执政党和主流媒体视作是不懂妥协的政党。尽管左翼党领袖居西认为，外交问题对选票以及左翼党同社民党的合作不会构成太大问题，但从现实德国政坛以及人们的政治选择上，我们已经看到了左翼党在外交问题上的政治立场，开始产生了一些消极影响。如果左翼党想赢得更多的选票，是适应外交主流还是另辟蹊径吸引眼球，在敏感外交问题上进行“站队”选择，应该考虑进行一些相应的调整。
